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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风骤雨第20部分阅读

第(2/10)节
是小猪倌。他钻出娘胎以来,从来没有置过被子,早先在韩家放猪,十冬腊月天,雪堵着窗户,冰溜子像透亮的水晶柱子,一排排地挂在房檐上,望着心底也凉了。下晚,老北风刮着,屋里寒气透骨髓,他没有被子,钻在草包里,冻得浑身直哆嗦,牙齿打战,泪珠扑扑往下掉,掉在谷草秆子上,破炕席子上,不敢哭出声,要是哭醒东家来,事闹大了,连草包也钻不成了。他走到被子的小山的旁边,想起早先那些苦日子,眼泪又想滚下来,但不是冷,而是一阵想起旧的生活的酸楚,加上一阵对于新的生活的感激。这么许许多多的被子,都是穷人的了,几百条被子都随他挑选,这不是小事。五光十色的被子,把他两眼晃花了。红绸子,绿缎子的被子,他决计不要,“那玩艺光好看,不抗盖,一个冬天就坏了。”他在结实的被子中挑着,拿起这一条,觉得那条好,挑着那一条,眼睛又瞅着另外的一条。挑来挑去,没有完全中意的,觉得这条好,那条也不错。三条照第二条,又强一色。待要拿起第三条,第四条闪闪地发亮,在招引着他。他走来走去,两手还是空空的,旁边的人说道:“挑花眼了。”

    “老初,替他挑吧。”

    “尽包办还行?”

    “由他挑吧。大伙别催他。”

    “天不早了,帮他挑挑吧,叫他挑,得挑到杏树开花,毛谷子开花。”

    老初跑进去,替他挑一条又大又结实的麻花大被子,小猪倌笑笑,也觉得这条是最好的了。

    天不早了,有人提议,一回多叫几个人,分头挑选。刘桂兰挑了出嫁用的一件大红撒花的棉袄,又挑两个大红描花玻璃柜,老孙头过来,笑着对刘桂兰说道:“嫁奁挑好了。”

    刘桂兰羞红着脸,假装不懂说:“你说啥呀?”

    老孙头笑笑:“你还装聋卖傻哩,谁给你们保媒?还不谢媒人呢?”这时候,围拢许多人,老孙头的嘴又多起来:“还是翻身好,要在旧社会,你们这号大姑娘,门也不能出,还挑嫁奁,相姑爷呢,啥也凭爹妈,凭媒婆。媒婆真是包办代替的老祖宗,可真是把人坑害死了,小喇叭一吹,说是媳妇进门了,天哪,谁知道是个什么,是不是哑巴,聋子?罗锅,鸡胸?是不是跛子,瞎子呢?胸口揣个小兔子,嘣嘣地跳着,脑瓜子尽胡思乱想,两眼迷迷瞪瞪的。小喇叭又吹起来,拜天地了。咱到天地桌1边,偷眼瞅瞅,哈哈,运气还不坏,端端正正,有红似白的,像朵洋粉莲。”

    1旧式结婚时,新婚夫妇拜天地时摆香烛的桌子。

    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,老孙太太挤在人堆里,皱起抬头纹骂道:“看你疯了,这老不死的。”

    赶到下晚,老孙头欢天喜地回到家里来,发现房檐下,搁副红漆大棺材,顶端还雕个斗大的“寿”字。他寻思:“这算啥呀?”三步迈进门,冲老婆子嚷道:“领那玩艺干啥呀?”

    老孙太太说:“土埋半截了,要不趁早准备好,指望你呀,一领破炕席一卷,扔野地里喂狼。”

    当夜,老孙头没话。第二天,天才麻花亮,老孙头起来,提溜着斧子,到院子里,房檐下,砰砰啪啪的,使劲劈棺材。老孙太太慌忙赶出来,棺材头早已劈开了。这一场吵呀,可真是非同小可,惊动左右邻居,都来劝解,也劝不开,农会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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