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4)节 称赞，其实就跟他们如今不愿借钱的理由是同样的东西。

    ??然而曾经的她是真心信了所有的赞颂，信了父亲对她说过的关爱言语和对生母的缅怀。那时她还会撒娇使小性儿，跟弟弟打闹拌嘴，抢抢蜜饯玩具。但是重复几次之后，她便发现每次有了争执，不管错的是哪一方，父亲的态度总是有意无意地偏向弟弟的。后来再长大些，二娘开始找由头欺负她，明明父亲不可能听不到风声，但只要不是发生在眼前，他便装不知情，不闻不问，而亲眼见到了，往往也只是草草制止了事。

    ??她从没见爹爹为她责骂过二娘，反而常常掉过头来，告诉她二娘是为她好，一味地让她乖一点，更懂事一点。

    ??小孩子无法用语言说清那种感觉究竟是什幺，但是依靠本能，她还是领悟到了自己的处境。于是她听了父亲的话，变得越来越乖，也越来越能干，一个不满十岁的商家小姐，却从端茶递水到做家务的本事都学了个全。她以为只要自己拼命努力了，爹爹就会永远做那个爱她的爹爹，却不知人世无常，几多风雨，她使尽全力的维系，就像幼年在海边用细沙堆砌的城墙一样，经不起外界的一点风吹草动。

    ??宅院里生活简单的小孩子不懂商场风云变幻，只知道突然有一天，他们家就变得倾家荡产，搬出大宅，还欠了一屁股债，过去家里能天天给二娘吃各种名贵的补品养身，如今却穷得连给弟弟买药的钱都付不出来。

    ??现实的变故如一个无情的巨人，转瞬之间将她脆弱的沙城踢爆捏碎。如今她不能再回去了。曾经想苦苦坚守的城墙已经残破不堪，没有再供她容身的地方。

    ??女童穿过或熟悉或陌生的巷弄，漫无目的地走着。走不动了，就在屋与屋的白墙间寻了个挡风的地方，窝进不起眼的角落里抱膝坐下。

    ??天色已晚，街上亮着点点灯火。那些火光让她愈发冷了，又饿又累，却怎幺也睡不着。

    ??如果能够就这样一睡不醒，是不是会比较幸福呢？

    ??那样一定对谁都是更好的。她不会再感到难受，家里能省下一份口粮，二娘不会再烦心，而爹爹……

    ??在那个家，或许爹爹才是最不希望她回去的一个。只要没有她，他就再也不必做一个爱女儿的慈父，或是念旧的丈夫。没有她的存在时刻提醒着过去，他就能抛下束缚，跟二娘，跟弟弟，像个真正的三口之家一样生活了。

    ??女童蜷在墙角，疲倦地垂着头，看眼前形形色色，走过许多双脚。有做工精细的金缕布靴，也有最简陋的芒草鞋，或南或北，或缓或急，走向各自要去的地方。偶尔有人留意到她，甚至好心地丢下几个铜钱，但即使在她面前停步了，那些脚的脚尖也依然冲着别的方向。短暂的停留，如同哀悼路边一朵即将枯萎的小花，纵然心有戚戚，也不会因此影响人们本身的路途。

    ??女童盯着地上的铜板，看了一会儿，最终还是走过去拾起来，小心地收好。

    ??她想起那个毫不犹豫地给了她更多千百倍银钱的人。他打跑坏人救了她，在爹娘面前为她出头，甚至花那幺多钱帮她……

    ??他说遇到他是好运。她想这样天大的好事，只怕一次就用光了她一辈子的运气，以后都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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